越剧情结 五、六岁时人生第一次听到的戏是越剧《红楼梦》。似乎是“宝玉哭灵”、“黛玉焚稿”和“黛玉葬花”几段。那是个夏日的午后,院里似有一树荫凉,我在院中玩耍,忽然被一种从未听过的曲调牵住,一动不动地倾听起来。江南软语是听不清的,只觉曲调婉转凄美,自己似乎被什么击中,内心凄凉悲伤,若有所失。我问爸爸这是什么戏,爸爸说是越剧。听完后,我爬上,上房正屋的炕,踮起脚尖看临窗炕墙贴的越剧《红楼梦》剧照和剧情介绍,有些字识得有些不认得,看不懂的地方让上学识字的姐姐们给我讲。知道故事后,更觉悲伤。 太爷爷北大毕业。后来状告省长,整省长下台后自己回乡与左右村几位乡里同好组织起了一个戏班,太爷爷是会唱戏的。听爸爸说爷爷:“性健談,好交遊,家有常客,引古論今,雄辯輒驚四座。喜文章著敘,尤喜表演藝術,擅須生,所扮諸葛亮,據云得麻子紅真傳。”我知道爸爸的包公唱得极好,妈妈的《兰花花》是我小时候听到过的最柔婉美丽动人的声音。(妈妈长得倒真很像我们那个地方的兰花花。我也只听过妈妈唱兰花花。) 这样看来,我喜欢戏曲那是骨子里带来的。可是不知为何,乡里乡亲可能除了太爷爷、爷爷、爸爸会唱别的戏外,大都只唱秦腔,我第一次听越剧却是如痴如醉的了。越剧是牵引出我宿因深契部分最私密情感的一种生命情结。小时候听越剧只觉伤悲,长大后听晓旭版《红楼梦》中的曲,总会陷入一种悲伤的情绪中。近年来更是听不得越剧、红楼梦曲及一些笛、箫、古筝、二胡等民乐了。渐渐觉得这些曲怎么会如此地令人感到人生情之一字总是那般深入骨邃地悲辛酸楚,这些曲正是“一把辛酸泪,谁解其中味。”的呀! 《蒋勋细说红楼梦》中说:都云作者痴,痴这个字,一个生病的病里面一个知识的知,(繁体字里面是一个怀疑的疑),这个字是中国美学里最重要的一个字之一。这个痴字在美学上是说:理智逻辑无法解释的现象,就是痴。人生没有这个痴,也就无情,生命里执迷的东西,没有办法解释的爱,就是痴。 ”《红楼梦》在写这个痴字。林黛玉一直哭,没有办法解释。可是《红楼梦》解释说,多少多少年之前,在灵河岸边(灵河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就是一个心灵的河流吧),有一棵草叫绛珠草,这棵草快枯死了。旁边有一块石头,这个石头成了神瑛侍者,变成了一块宝玉,他觉得这棵草非常可怜,就每天舀一点甘露去滋润它,这棵草因此得以久延岁月没有死掉,最后它也,修成了女身。这块石头有一天忽然动了凡心,要去人间,经历一下繁华世界。这棵草就说,我受了他的甘露之惠,并没有这种水可以还他。因为你该还的东西没有还掉,五脏六腑郁结着缠绵不去的东西,就会缠绵。她说,他到人间去了,那我也去一遭吧。她就变成黛玉,她说,用我一生的眼泪来还他,大概也够了吧。所以黛玉是要一直哭的。“ 我之爱戏也是理智逻辑无法解释的一种“痴”病吧。噫!奈何!